王石成熟了吗?

日期:2018-05-03 浏览:807 作者:王芳洁 来源:中国企业家

  离开万科的第216天,王石准备了35000字的演讲稿,邀请了几位朋友,在水立方进行了一场演讲,观众有3000人,时长是三个半小时。(因演讲举行于2018年1月23日,故以下简称为“123演讲”)

  他走上台去,微微一笑,张开双臂,欢迎每一位来宾,如同一个舞台经验丰富的超级巨星。他身着深色修身西服,搭配黑色高领毛衣,和最后一次参加万科股东大会时一样,胸前别着口袋巾。他身材瘦削,面容紧致,光打在脸上,微微有些反光,应该化了点淡妆。单就外表来看,他是一个时髦的,布尔乔亚式的中年男人,虽然这天他正式迈入了67岁。

  王石似乎想和罗振宇一样,成为一名布道者,但他们又十分不同,罗讲授认知,王石则传递经验,这些经验来自于他的两个33年,创业前和创业后,被浓缩在了一个冬天的晚上。这场名为《回归未来》的演讲分为三个部分,从生命的起源到创业历程,再到人类的未来,内容涵盖人生的各个维度,自我、亲情、事业、社会以及死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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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年1月23日,王石的67岁生日,他举办了一场三个半小时的演讲。来源:被访者供图

  演讲的最后,出现一个快闪,王石带领大家一起唱《蓝莲花》,场面催泪。其中有一段王石的演唱部分,是提前在录音棚完成的。录制时间就在正式演讲的前一天,冯楠觉得他大概会应付一下,“录完就算了,时间已经很紧了,彩排都没完整的排过一遍。”冯楠是万科董事会名誉主席办公室主任,跟随王石多年。但那天,王石在录音棚里待了两个半小时,一遍遍反复录那几句。

  从录音棚出来,王石对冯楠说,自己感觉棒极了,整个人的状态都非常好,“这一刻对于我,最重要的就是把《蓝莲花》唱好”。

  离开万科的两百多天里,王石同时担任约40个社会职务,为环境、贫穷等社会问题奔走。他同时还主导着一家名叫深潜的体育教育公司,他是这家公司的大股东。他依然忙碌,依然划赛艇,依然活跃在人们的视线里。

  4月27日,王石宣布出任远大科技集团联席董事长。

  在王石离开的两百多天里,万科参与了对全球物流地产巨头普洛斯的私有化,实现了5299亿元销售额,成为了全球市值的房地产企业。万科还扶上马一位新的CEO——祝九胜。

  分离之后,各自安好。但王石和万科一起走过的,是漫长的33年;在企业、个人命运的交织中,他们相互塑造,相互影响,互为镜鉴,并在彼此的对照中作出改变。

  对王石的专访进行于万科的一处会所,落地窗前摆放着两台划船机,王石喜欢划船;墙面挂着一个特别的装饰,由几双万科员工的旧跑鞋组成一个圆圈,跑步是郁亮喜欢的运动;拾级而上,入得一间茶室,据说祝九胜喜好功夫茶,常在此待客。从登山、赛艇到跑步,再到功夫茶,某种角度上看,这体现了万科文化的变化,至少它更加有弹性,容得下一个不爱运动的CEO。

  在那场演讲中,王石一度哽咽,多次让观众“给点掌声”,并且随机邀请了几个人上台,教大家做无氧运动。“王石更平和了,更打开了”,这是冯楠的观察,“原来的演讲,一定是以他为中心的,是他自己在说,现在更会照顾到现场,照顾到不同的人,要有互动,要倾听别人的声音,这种倾听是主动式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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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123演讲”现场,王石带领观众做无氧运动。来源:被访者供图

  现在的王石是柔软的。“但我也曾经僵硬过。”王石说。

  “是什么让王石变得柔软?”《中国企业家》问。

  “这个时代,形势总是比人强。”

  事了拂身去

  即使过了三十年,王石对万科股权的彻底放弃,还是令人匪夷所思。

  周寅猛是深潜公司的CEO,同时,他还是王石的学术助理。两人结缘于2011年,彼时,王担任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EMBA课程的客座教授,而周作为光华的在读博士,被安排做王石的助教。王的授课内容多从个人经历和万科实际案例出发,而周会基于理论框架进行总结。

  周寅猛提到,在王石的提议下,两人曾合作写书,其中很重要一块内容,就是探讨中国企业如何面对和解决所有权、经营权分离的代理理论问题。周在书中呈现的观点是,为了企业长时间的平稳发展,创始人要保有一定的股权,但在经营管理层面,应在高度集权后充分放权,依照制度,而不是一己之力管理公司。据说王石看过初稿之后,认为“这是一种方式,可以进行探讨,但他也有他的方式”。

  世人皆知王石的方式——放弃万科股权,做一名纯粹的职业经理人。今天回过头来,再看王石当年的选择,人们难免会产生这样或那样的疑问:放弃股权是否具有必要性?万科的股份制改造是否操之过急?毕竟几年之后,红帽子公司的转制便陆续有了成功案例,例如TCL。

  当谈到个人放弃万科股权,王石坚持:“那是主动放弃的,和价值观有关。”

  王石的考虑是分为几个层次的,首先他到深圳是要干一番事业,至于能不能赚到钱,赚多少钱,那不是他的目的;其次,当你突然很有钱这件事与你的目的相冲突,你就得把前者放弃掉。

  “中国社会是平民社会,你突然很有钱,会非常非常麻烦,这是我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个认识。那么你到底是为了赚钱,还是为了做事业?当然赚钱很重要,企业家肯定得赚钱,但赚的钱是不是你的,这不重要。如果钱突然变成你的了,你的处境就不一样了。”

  祖籍在安徽大别山区的王石,早年曾翻看族谱,发现祖上二十代都是农民。“中国农民有钱了会怎么样?第一是修祖坟,第二是娶老婆,第三是赌博。”促使王石放弃股权的原因,除了事业野心,还包含对个人的不自信。

  王石是一个愿意自省的人,他的自我审视贯穿于整个采访之中。但作为一名公众人物,他又无法摆脱他人的审视。就放弃万科股权而言,很多人认为这个举动反映了他的某种认知上的局限。毕竟后来的无数案例证明,个人财富与事业成就之间并不矛盾,有时候甚至高度统一。创业者的财富由企业产权价值兑现,而产权又不仅仅意味着财富,更是链接创业者和企业的血脉。如李东生所说,虽然作为TCL的董事长,他在企业的持股比例远没有一些民营企业主多,但作为创业者,他对TCL的发展倾注了所有的能力和付出,“它就像我的生命。”

  “有恒产者有恒心。”李东生对记者感慨。这句话在2018年的总理记者会上,国务院总理李克强也说过。

  1988年的王石,确实“没有想得这么深邃”。那是一个企业产权概念相当模糊的年代。仅一年前,深圳的第一批私营企业被批准设立。但直至1992年,邓小平南巡之后,私营企业的地位才真正得到认可。次年,《公司法》颁布。

  万科为什么要选择在那个时间进行股份制改造?

  当年来深圳,是王石主动的选择,但之后,王石基本上都在被动应对,包括在1988年,对万科进行股份制改造。当时的情况是,上级主管单位想调公司的外汇,他不同意,上级领导便提出:“你不同意调外汇,那就把你的调走。”此时,王石感到无法掌握自己和企业的命运,他需要作出改变,“股份制就这么来了。”

  但1988年至今万科的股权变迁史上,并不是没有令王石踟蹰的章节。

  2000年,深特发退出,华润接盘。当时对新东家的选择权,掌握在万科管理层手中。据王石回忆,万科的其他管理层曾提议MBO,自己把深特发的12%股权买下来,当时的对价不到三个亿。虽说在那个年代这是很大一笔钱,但如果把全员都动员起来,也是能凑出来的。

  王石的这段回忆,与时任华润集团副董事长宁高宁的说法有些出入,宁对记者说,那时万科的盘子已经很大了,管理层没有MBO的实力。

  一位万科老员工则认为:万科的基因决定了,MBO根本不可能。“核心是万科的主业是房地产,是重资产,这就决定了公司必须不断扩充资本金,不断进行融资。管理层是不可能一路跟下去的。”

  房地产是王石为万科选择的行业,他当然比谁都清楚这个行业的特性。

  在其他管理层提出MBO的建议后,王石问了大家一句话:“我们搞这个,目的是什么?是为了控制公司,还是为了发展?”大家说,为了发展。王石又说:“我们不是为了控制它,那再扩股的时候,我们扩不扩?这两个多亿,我们可以筹到,并不等于说我们一直有钱。我们的股份很快就会被稀释掉,把大家都发动起来做这个,没有意义。”

  万科的盘子越大,管理层收购的可能性就越小。2014年,万科推出事业合伙人计划,将过去三年未分配的集体奖金全部用于购买万科股票,再加上杠杆,最终也不过仅持有了4.49%。

  万科是一家由经理人创业的企业。对于王石等人来说,虽然从股权上控制公司的希望渺茫,但掌握企业命运的欲望,一直像1988年股改时那样,真实又强烈。这种欲望一定程度决定了万科的股权结构——高度分散。而股权分散的公司,极易成为野蛮人狩猎的目标。

  自1994年起,万科历经君万之争、万宝之争。

  对于这些因果,王石是有反思的:“我们还是太理想主义,认为把企业经营好就行,却没有意识到,高度分散的股权给万科文化带来了很多不确定因素。”

  当然,今天的万科仍然是一家没有实际控制人的公司,深圳地铁的持股比例为29.38%,但这是一个非常微妙的比例,距离控股股东仅一步之遥。

  2017年6月,王石通过个人朋友圈宣布辞去万科董事长一职。当时,万宝之争硝烟初熄,深铁当上万科的第一大股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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